【名人堂】采薇（上）

壹、故人

　　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。绯离对此嗤之以鼻。如今执掌天下之人，早已不再是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，而是一手遮天的阉党。

　　进入城中，众人前行的步伐便慢了下来。绯离百无聊奈地挑开窗帘朝马车外熙攘的街道扫去一眼，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。

　　坐在她正对面的男子刚好放下手中的书卷，见她笑得分外妖娆，不禁疑惑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绯离收回视线，笑容却不减一分一毫：“洛大侠，先前听闻你说起儿时的遭遇，依稀提到过一个人，那人是你患难与共的兄弟，可惜与你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，对不对？”

　　随着话音落下，马车里的气氛突然间跌落谷底，眼前衣着粗犷的男子霎时沉下了脸色。他皱眉看着绯离，没有言语。

　　绯离也不在意，神情自若地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，突然掩嘴道：“失言，失言，咱们的洛昊空大侠一定不会跟小女子红脸，我自罚一杯谢罪。”她言语里分明有奚落的笑意，却意外的让人讨厌不起来。

　　绯离自顾地伸出指尖，优雅地捻起白玉酒杯，以与女子不相符的豪迈一仰而尽。

　　“大漠的酒太烈，莫要逞能。”洛昊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他总是对眼前的女子没辙。所幸她闹也罢，折腾也罢，从来不会逾越他的底线。

　　——是啊，那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，是他不愿回想的心伤。这么多年以来，每每纵横在丝路古道，遥望中原，总有种沧海桑田、物是人非的挫败感。

　　洛昊空以为，此生再不会踏足中原。这块复杂冷酷的是非之地，掩埋了太多的悲苦流离。

　　此行，他只是送一个人来，他不放心她，从来都是。

　　金陵城依旧繁华热闹，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。马车已经安稳地停靠，车外传来小侍清脆的声音：“主子，洛大侠，不知发生了何事，往幽潭地穴去的城门有重兵把守，盘查往来的商客。”

　　洛昊空剑眉一敛，便要去摸包袱里的武器。却被眼疾手快的绯离抬手制止：“莫慌，待我下去看一看。”

　　绯离生着一张中原南方盛产的鹅蛋脸，安静的时候双眼如秋水如凝波，倘若绫罗绸缎加身，说她是江南富商的千金，怕也没人会怀疑。

　　为了避免节外生枝，主仆一行三人早早就换好了布衣，佯装走行的商人一路来到金陵。

　　绯离是来见一个人，那人被东厂追杀，四处行走，居无定所。好不容易得到他已回到万妖宫的消息，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，却不料他的行踪，早有人关注良久。也是，绯离远在大漠也能得到这个消息，东厂又有什么理由不知此事呢？

　　绯离换上了天真无害的笑容，怡怡然走到城门处，官兵的头领是一位挺拔颀长的男子，侧面英俊不凡，他背挎弯月弓，看起来器宇轩昂。

　　啧啧，东厂也有这样的人才？不仅长得极其养眼，乍看之下还是相当不容小窥的人物。

　　绯离还未靠近，便有人提刀挡在跟前：“什么人！”

　　“小女子只是过往行商的穷苦人，想要出城布货，敢问官爷发生了何事？”本可以安静地过去，官兵未必会为难他们，绯离却非要去探一探这是谁的人马。

　　拦路的士兵挑眼打量了绯离一番，虽然粗布粗衣，未施胭脂，一看就知道不是富足人家的姑娘，那张脸却是生得水灵灵、白生生的，煞是好看。脑中邪念一闪，士兵冷笑了起来：“你一个姑娘家行商？说出来鬼会信你！女人怎可抛头露面，你定是哪个门派派来的刺客，想要刺杀聂主子吧？”

　　说罢便要伸手朝绯离探来。绯离不躲不闪，一副受到惊吓的可怜模样，我见犹怜。

　　眼见士兵就要得逞，一道寒光猛然闪现，绯离眯起双眼，捕捉到一支翎羽箭以极其刁钻的角度，刹那间穿透士兵的手掌，其凶猛的力度甚至让那士兵跌倒在地。当众人反应过来之时，他已经被一支利箭定在青板石地面上。

　　绯离眨了眨眼睛，挤落眼角的一滴泪珠。

　　那俊逸的男子已经走了过来：“在下聂秋鹰，管教不严多有冒犯，望姑娘海涵。”